莫诺斯:别再说这些伤心事,亲爱的尤拉,你现在永远是我的了,我的!
尤拉:但回忆过去的忧伤,难道不是现在的快乐?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讲,可最重要的是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自己穿行那黑沉沉的死荫幽谷[1]时的详细经过。
莫诺斯:什么时候美丽的尤拉向她的莫诺斯提出的要求没有得到过满足?我会详详细细地讲述一切。这番离奇的叙述应该从哪一点上开始呢?
尤拉:从哪一点上?
莫诺斯:你已经说过了。
尤拉:我懂了,莫诺斯。通过死亡我俩都认识到了人类爱给难以下定义的事物下定义的癖好。那我不说从生命中止的那个时刻开始,而说从那个悲伤的时刻开始,就是当那场热病把你抛弃,你陷入一种屏息且静止的麻痹,而我用充满爱的手指替你合上眼皮的那个时刻。
莫诺斯:亲爱的尤拉,我先说一个词,一个关于这个时代人类概况的词。想必你还记得我们的先辈中有一两位聪明人(虽非举世公认但却名副其实的聪明人),他们曾勇敢地质疑用于人类文明进步的“改进”一词的贴切性。在我们消亡之前,每五六百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周期,其间会出现某位强有力的智者,大胆地坚持那些正确原则,那些用我们今天已被剥夺其权力的理性来看其正确性是如此明显的原则,那些本该教会人类别试图去控制自然规律,而要服从其引导的原则。相隔更长的时间则会出现某位才智非凡者,把实用科学的每一进展都视为人类真正幸福的一次倒退。偶然也出现诗人智者,那种我们现在公认的最高尚的智者,因为那些对我们永远都具有重要性的真理只有凭借用诗的语言说出的比拟才能被我们的想象力所接受,才不会给我们独立的理性带来负担。这种诗人智者偶尔也的确多走一步去推导出那个模糊的哲学概念,并在那则讲智慧树及其禁果产生出死亡的神秘寓言中发现一个清楚的暗示:知识并不适合其灵魂尚幼稚的人类。而这些人,这些诗人,生前死后都遭到那些自我标榜为“实用主义者”的空谈家粗暴的奚落,而那些空谈家自封的称号本来只有给予被奚落者才名副其实,这些人,这些诗人,苦苦地但并非不明智地向往过去,向往我们那些享受不多、欲望也少的日子,那时候享乐是个不为人知的字眼,更为低调而庄重的那个字眼是幸福。在那些庄严神圣且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未被筑坝的蓝色河流穿过未被砍劈的青山,流进远方未被勘测过的幽静而清馨的原始森林。